红烧啤酒鸭

海浪是我未能说出口的语言。

【马艾】当我们谈论火焰时

 他亲了他颤抖的嘴唇。

 像是海水亲吻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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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开始的时候,艾斯完全没有猜到马尔科在这艘船上的身份除了一队长之外还有总船医。

       从他遇见白胡子的第一天,就理所当然地意识到了马尔科在这艘船上的重要地位——这一点实在是过于昭然若揭。在艾斯像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仔一样无力地趴在白胡子面前的时候,他忍着全身骨头都断成碎片的疼痛支起上半身,看到那个世界最强男人庞大雄伟得不像话的身躯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活像个巨大的球插了两根棍子,一个人则耷拉着眼睛抱着手,像废物终点站最嚣张的混混一样漫不经心地看着颜面扫地的失败者。

       “一个大福一个菠萝,白胡子海贼团就没有长得正常的人吗——”在被疼痛、疲惫和饥饿彻底冲走意识之前,艾斯咬牙切齿地想到。

       “晕过去了呢。”乔兹面无表情。

       “库哈哈哈哈,真是个嚣张的小鬼啊,”白胡子笑得很是开心,“马尔科,把他带回船上吧。”

 

       失去意识的艾斯在昏暗中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就好像是……飞起来了?人怎么会飞起来呢。所以自己这是死掉了吗?

       这么一来那股泉水般清凉,又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就变得可以解释了。他感觉有一团毛球正轻柔地跳着舞,先擦拭他额角的灰尘,又抹去他下颌的血迹,最后在他被白胡子划下深深的伤口的胸口停留,化成了一团温暖的火焰,亲吻着丑陋的伤口边缘,带来轻轻痒痒的触感。而自己的身体则追随着这份温暖,随着指引慢慢地生出新的肌体,最终忠诚地把那道可怖的伤口缝合起来。

       艾斯感觉几天不眠不休的疲惫正在被清泉洗去。他因为受伤而有些发热的身体被安抚,就像刚从阿拉巴斯坦沙漠走出就吃到了新世界最南边的夏岛上盛产的鲜果。他感觉自己长时间没有进食空空如也的胃也在一点点被填满,肚子暖洋洋的,让人情不自禁地弓起了背。

 

       马尔科慢慢地把力量透过覆盖在艾斯身上的手心传递过去。他看着躺在柔软的床上的小鬼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了一粒小小的虾米,好像那能让他在此刻的昏迷和疼痛中获得什么安全感。差不多了,他保持着医生的尽职尽责凑过身观察他的小病人满身的伤口,大部分轻伤都已经消失,那副年轻的身体恢复了光滑和活力。晃了晃心思,他发现年轻人的皮肤很白的,透着粉红,可能因为他的能力是火的关系。

       医生满意地坐回凳子,准备结束今天的治疗。于是他收回手中的再生炎。

       似乎感觉到身上的温暖正在消失,年轻人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点,似乎想抓住怀里的温暖。他又皱起了眉头,迷迷糊糊的音节从他武装得毫无破绽的堡垒中泄露出来。

       “妈妈……”

       没想到这个猖狂得不像话的家伙居然是个眷恋母亲的小鬼。马尔科耸了耸眉。不过也可以理解,他看上去只有十八岁左右吧?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概刚出海不久,十有八九是刚离开温柔的母亲。她可能会在调皮捣蛋的坏小子折腾得一身是伤地回家的时候皱起好看的眉头,用木槿花一般温柔的声音责怪不听她话的儿子,却还是转身拿出药轻轻地给她的孩子擦拭伤口。就算成了海贼,现在受了伤陷入燥热的昏迷中,却还是会无意识地呼唤母亲的垂眸。

       马尔科托着下巴看着艾斯,他呼唤了一声以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马尔科久违地——大概隔了十几年吧,试图回忆起自己的母亲,却发现面前只有飞舞的金发和模糊不清的脸。连她呼唤自己的声音都想不起来了。

       温柔的船医没有感到遗憾。他在四十余年的漫长旅途中收获了足够的温暖和爱,此刻他只觉得圆满和知足。他看着床上的病人,希望这个年轻人在短暂的未来可以在这个大家庭收获到足以弥补所有遗憾的爱。他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过了两天,艾斯醒来了。队长们在食堂一边吃饭一边赞叹年轻人旺盛的不像样的生命力,然后一起喝着新运来的啤酒一边怀念自己年少轻狂时相同的嚣张和自信。

       “马尔科刚上船的那时候啊,眼睛睁得可大了!”比斯塔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嘻嘻地出卖自己的伙伴,“天天嚷着要跟去这里、跑去那里,什么任务都想做,像只扑腾来扑腾去的充满活力的小鸟。”

       “他确实是只鸟。只不过现在一天天耷拉着眼睛垂着翅膀要回窝里睡觉呢。”吧台里的萨奇装模作样地像学马尔科耷拉下眼皮。

       一直没说话的乔兹像是想起了什么,发出了厚重的笑。

       马尔科无奈地看着他的老伙计们,抓了抓头,把空空的盘子报复似的塞回给萨奇,“我去看看那小鬼的伤。”

       “你对艾斯还真是关心,不愧是我们尽职尽责的船医大人啊!”萨奇接过盘子,半开玩笑地说。

      

       马尔科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惊慌失措的年轻护士站在病房门口。有种不妙的预感冒上了心头。

       “琪雅,怎么了?”

       “马尔科队长!”护士得救一般跑到了她的上司面前,“艾斯他,艾斯他不见了!”

       果然。他就知道那个小鬼醒了不好对付。正在他开始转动他聪明的脑子猜测未痊愈的病人的动向,船长室方向传来的巨大的炸裂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船医苦恼地摸了摸头发,“琪雅,你去看看——记得带上新的绷带和药水。”

 

       等到全船人都对年轻海贼日复一日的刺杀行为习以为常、甚至开始设局赌今天那家伙会不会放弃的时候,马尔科觉得自己对那个缺乏母爱的暴躁小鬼的耐心正在逐渐耗尽。

       倒是不用麻烦一队长大人去海里捕捞,不死鸟也不需要拿着榔头去修补破碎的船桅,只是手下的护士交上来的报告让马尔科青筋直跳——要说世界上最让医生恼火的事物,不好好养伤、不断折腾自己没痊愈的身体的病人绝对排在第一位。

       艾斯第五十七次的刺杀损失惨重。挥着不知道从哪个船员那里偷来的大刀的年轻海贼被白胡子一拳打进了武器库,而老爷子强大的霸气让他来不及元素化就跌入堆积如山的利器中,不出所料地划破了身体。最糟糕的是好的差不多的胸口那道伤痕又被割破,刚接上的肋骨也又断了两根。

       护士苦着脸走进医务室,双眼充满绝望。马尔科叹了口气,说:“这次我去吧。”

       除了第一次重伤治疗,这是马尔科第一次给艾斯“复查”,毕竟之前的换药只需要普通护士便可以完成。因此当气势逼人的队长推开病号的房门,躺在床上还在喋喋不休地骂人的艾斯被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艾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记忆中吊儿郎当的混混摇身一变,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一副哥尔王国的斯文人打扮走到他面前。更要命的是,他在来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咬牙切齿。他莫名地心虚了。

       “来看看我们坚持不懈的刺杀犯。”医生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走到艾斯面前,拉开他的被子。

       “喂喂!你干什么!”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在琪雅她们面前都不害羞。”

       艾斯看着面无表情的马尔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对四十岁的大叔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已经结痂的伤口被血淋淋地在此划开,鲜红的薄薄的肉透着血翻出来,狰狞不已。艾斯心虚地抬起头,发誓自己看到马尔科的蓝色眼睛暗了三分。

       “你这小子,”马尔科叹了口气,认命地伸出手,“也珍惜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吧哟咿。”

       还没来得及吐槽这个奇怪的口癖,艾斯吃惊地发现医生伸出的手上绽放出了蓝色的火焰。火焰的中心跳跃着黄色的芯,就像是风中吹动的花朵。他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撞在了坚硬的床板上。

       触碰到他伤口的蓝黄色火焰融化了。像是柔软的奶酪滴落在可怖的伤口上。艾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火焰。他的火焰和世间所有的火焰一样,是火热的、刺人的、横冲直撞的,看上去就炙热嚣张,让人想要转身逃避。而此刻贴着他皮肤的火焰却像是流动的蓝宝石,又像是凝固的泉水,比他的体温稍凉一些,有着羽毛般轻柔的触感。

       他突然想起来了。

       “啊!那个时候!”

       “没错,是我。所以你小子能不能体谅体谅医生的辛苦,乖乖地把伤养好再闹腾?”

       自知理亏的艾斯低下了头。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天昏迷中的自己做的乱七八糟的梦:戈尔博山上层层叠叠的翠绿、深夜安宁翻涌的海浪声、偷来的五彩斑斓的甜蜜糖果、母亲抱着他时散落在他脸上的柔软的头发……

       他突然觉得自己烦躁的内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胸口痒痒的,从小伤到大的艾斯之道那是愈合的信号。他想感谢医生,就像玛其诺小姐教他的一样。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面前的这个人一无所知。

       “……你叫什么名字?”

       “嗯?”专心治疗的大叔抬起他漫不经心的眼睛看着艾斯。

       艾斯有些不好意思,他解释道:“我叫艾斯。”

       “我知道。”对方笑了笑,然后说,“我叫马尔科。”

       “你和白胡子很熟吗?”艾斯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胡子那天,老人身边似乎只有两个人。在他在船上的这两个月,他也不经意听到了很多次“马尔科”这个名字。

       马尔科似乎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他眼睛眯起来,之前的冷静和压迫感顿时消失了,“哈哈,这是什么问题。我跟着老爹三十几年了。”

       “哦……你也是队长?给我做饭的那个飞机头好像是队长呢。”

       “我是白胡子海贼团一队长。”马尔科回答了他。艾斯觉得他的回答带着令人羡慕的骄傲。

       他抿了抿嘴,伸手指了指胸口的火团,“马尔科,你这是什么能力啊?这是火吗?”艾斯迟疑了下,补充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火。”

       “这是再生炎。要说算不算火,反正和你的那种火肯定不是同个类型,”马尔科回答,“确实是比较狡猾的能力。但是能帮助我的家人们,我感到很荣幸。”

       他没有说更多。艾斯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老爹”“家人”之类的词,感觉到那团神奇的火焰确确实实地慢慢抚平着他内心的焦躁。

       “差不多了,艾斯,以后注意别碰……啊?睡着了?”

 

       艾斯似乎很是着迷于他的火焰。

       马尔科发现了这一点。

       刚加入大家庭的年轻人带着令人羡慕的活力和冲劲,每次打架都飞速地冲在第一个,用漫天的大火燃烧着肆无忌惮的意气。艾斯很强,几乎从没输过,但是每次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脸无害地笑着跑回来的时候马尔科真的很想在他漂亮的黑色脑袋上揍一拳。

       “呐呐马尔科,就拜托你了。”十八岁的少年跑回他面前,在他面前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算了,舍不得。

      

       马尔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这个小家伙的私人医生。

       他平时战斗任务多,还有全船忙不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这个二把手处理,平时船医的治疗任务几乎都分给了手下的护士们。除了给老爹的定期检查和遇上同伴不幸重伤,其实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履行“医生”这个身份的职责了。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头疼地看着面前乖乖地坐在他面前,把手伸给他治疗,同时用痴迷的眼神盯着他手心的火焰的艾斯,有种不妙的感觉。

       “好厉害……”艾斯出神地喃喃自语。

       马尔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了。然而此时,四十岁的白胡子海贼团一队长兼总船医觉得自己的脸上涌动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艾斯,你再这样夸我我老脸都挂不住了。”马尔科叹了口气,收回了完成使命的再生炎。

       “但就是很厉害啊,”艾斯恋恋不舍地看着美丽的蓝色火焰消失在马尔科的指尖,“很漂亮……和我的火完全不一样。”

       他喃喃自语。马尔科察觉到有种莫名的悲伤再次笼罩了眼前的少年。这几个月来,马尔科经常看到这样的时刻。在夕阳的船尾、在宴会的角落、在某个战斗结束的瞬间,他总是能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悲伤和落寞从那意气风发的年轻眼眸中闪过。马尔科不知道这种情绪来源于何处。

       他正在慢慢地了解这个少年。他很聪明,可以敏锐地从许多个片段中捕捉到艾斯过去的人生碎片,然后试图把它们拼凑在一起。但是不够,远远不够。艾斯像一只警惕的黑猫,逐渐愿意抬起下巴给你抚摸,却在夜里蜷缩着身体,孤独地用透明的眼眸凝望着不知来处的黑暗。

       马尔科想拼凑出完整的少年,想要亲吻黑猫柔软的肚子。他的过去、他的喜悦、他的泪水、他的悔恨,全都想要拥抱。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触碰一个人全部的人生,但糟糕的是,马尔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做。

       “艾斯,你的火焰也很美。”马尔科凝视着艾斯,认真地说。

       艾斯低了低头。面前的男人温柔的声音就像那团该死的火焰一样,对他有致命的效果,艾斯无奈地发现了这一点。在他面前,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关系——这样的危险的想法正在冲击他的内心。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是夸他的火焰很美罢了,自己却该死地红了脸。

       他又不是夸你!不要太没用了!艾斯骂了自己一声,觉得很是狼狈。他偷偷瞟了一眼马尔科,发现他只是微笑地注视他,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海水一样的温柔。

       也许,也许和他说也没有关系——这样的想法如流星一般划过此刻艾斯空白的脑子,然后他发现那些该死的话就未经允许从自己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不一样的——马尔科的火焰是温柔的,是带给别人幸福的。但我的火焰永远只能伤害别人。我的火焰无法带给别人幸福。

       艾斯觉得自己似乎把内心最无助的秘密泄露了出来。太狼狈了。

       我想要燃烧。我只能燃烧。但是有人会喜欢我的火焰吗?有人想要触碰我的火焰吗?我爱的人会被我灼伤吗?那些人眼里的厌恶和惊恐,那些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些想法再次压垮的时候,马尔科抱住了他。马尔科身上燃起了轻柔的蓝色火焰,包裹住怀里少年颤抖的身躯。艾斯惊讶地发现,男人拥抱着他的双手化成了翅膀,轻柔的羽毛抚摸着他裸露的后背,像是落下无数个亲吻。

       “你的火焰很美。艾斯。”

       “也许它会灼伤别人,当你想要攻击敌人的时候——但是如果你想要拥抱别人,它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

       艾斯咬住了嘴唇。马尔科的翅膀轻轻地抚摸着快要哭出来的少年,给他无声的抚慰和支持。

       “等过段时间到了冬岛你就知道了。到时候那些家伙准都扑到你身上来,因为你是最暖和的。像个小火炉。大家会都缠着你,骂骂咧咧排着队,只为了想要一个你的拥抱。”

       艾斯笑出了声。“那不行,我只给老爹暖。”

       身上的拥抱松开了。马尔科收回翅膀,温柔地注视着艾斯的眼睛。他满意地发现一丝不舍划过那双清澈的黑眼睛,然后年轻的海贼脸红了。

       马尔科笑着说,“再加上我吧。提前预定可以吗?”

       艾斯没忍住,笑出了声,“傻子!”他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个傻瓜。“你不用预定也可以。”

       得到特权的医生露出满意的微笑,鼓起难得的勇气,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少年颤抖的嘴唇。

       像是海水亲吻了火焰。


——end———

 


一个彩蛋:

“老爹!!!”艾斯气势汹汹地冲进了船长室。

“艾斯呀,怎么了?”老人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到了冬岛!!”艾斯露出了得意的笑。

“嗯?”白胡子歪了歪头。然后看到自己的小儿子飞速地冲过来,钻进自己的怀抱。

“我来给老爹当暖炉!!!”

 

今日例行来给父亲检查身体的船医推开门,惊讶地发现自己年轻的恋人此刻正躺在父亲宽广的胸口上,父子俩叠在一起瘫在床上睡得正香。

啊,冬岛真是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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